2012年5月,萨尔茨堡莫扎特音乐大学。“德国和奥地利的关系,正如本书所讲,就像奥地利音乐的发展被列入德国名下那样,是一种习惯和几乎不可避免的做法,因为这两个国家在政治、文化和音乐方面有密切联系。奥地利作曲家勃拉姆斯出生在德国,而许多伟大的德国音乐家呢,实际上在奥地利诞生……”白发苍苍的克劳泽教授靠在他的讲台上,一手托着讲稿,一手捏着花镜,饶有兴致的讲着他已经教了几十年的那门《古典音乐史》。一个扎着歪辫子的女孩,坐在教室最后排,原子笔在她手底哗哗作响,可怜的笔记本,早就画了个乱七八糟,一缕黑发随着手臂的动作垂下来。“米娅,混蛋!祝你家的鲁道夫不举……”莉莉一边嘟囔,也没停下手上的“活儿”,继续折磨她的笔记本。她根本对什么古典音乐史没有半点兴趣,开什么玩笑,莉莉可是医学院的学生,禁不住狐朋狗友米娅的央求,才来代她上课,好让她去和新男友鬼混!幸亏在鬼佬眼里,东方人都长得差不多,她才能在点名时混过去。这么无聊的课,谁关心勃拉姆斯舒伯特哪儿出生的,又不是写他俩的CP小说!莉莉对德国的兴趣,有且仅有那么一个“汉斯”罢了。“我说莉莉,你这么迷恋那汉斯,去柏林找他得了。”第一学期的时候,室友看到莉莉想起汉斯那魂不守舍的傻样,曾忍不住半笑着问她。“找他?是啊,我去找汉斯了,你们可不要太想我噢~!”她便也嬉笑着回答人家。当然,找汉斯去,这只能存在于莉莉的幻想中。原因?因为这个汉斯,啊不对,汉斯·施特雷洛,在七十年前,1942年的那个五月,就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。这位纳粹德国空军的王牌飞行员,在一次任务里,落入了苏联人手中。据说当时,汉斯因为不愿做伊万的俘虏,便冲回自己的飞机内,举枪,饮弹自尽……此时此刻,莉莉的思绪,又飘到她那位汉斯身上去了。笔记本画满上被原子笔戳死一万次的“毛子”,还不够解气,好在这世上最悦耳的音乐——比舒曼的五月还美——下课铃,及时拯救了无辜的文具。学生们蜂拥而出,莉莉也赶紧七手八脚把文具都倒进背包里,准备出门。这个东方女孩和她的鬼佬同学们比起来,显然矮了一大截,干脆慢慢悠悠走在最后面。最近她自己的作业又有排山倒海之势,吃完晚饭,她怎么也得去图书馆用功了。图书馆是个幽深巨大的怪兽。莉莉很惭愧的表示自己与它不熟。在最深处找了半天,她才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些旧书,静静躺在书架最高处。她咬着嘴唇,踮脚试图取下它们,却够不到。谁叫鬼佬有身高优势!见四处无人,她便搬来一把椅子踩上去。颤颤巍巍抽出那叠东西,不知积了多少年的灰尘弥漫飞舞,登时迷了莉莉的眼,呛得她咳嗽连连,一个不稳,重重的书本就和她一起栽了下去……“莉莉。”她睁开眼,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,而这个呼唤她的声音亦不知从何而来。“干嘛?你在哪里啊?”“我是全国保护小布丁协会发言人。别找了,你看不到我的。”空中女声幽幽响起。“小布丁?那不是汉斯施特雷洛的外号咩?”莉莉登时精神抖擞,虽然头有些痛。“对。我们正在实施一个重大计划,代号:拯救大兵汉斯……这计划需要一个女主,你愿意吗?”“能见到汉斯?”莉莉激动万分。天呐,为了他,她什么都相信了。自己因为喜欢他,恶补历史,恶补德语,甚至到奥地利留学……都是为了他啊。“我一定要去救他!”“可以的。虽然会有一些代价……但是,你们会在一起了。那好,现在你将回到1942年……”女声越发诡异,似是夹杂了狡黠。“喂喂喂,穿越不科学啊!”莉莉嚷起来。她被四起妖风裹住,在失去意识前只听到一句回答:“谁叫你乱写文虐汉斯的,群众要你穿你就穿!”酒吧里,一群身着Luftwaffe制服的小伙子正聚在一起畅饮。一个蜜糖色眼睛的年轻男人,或者说大男孩,看年纪顶有20出头,坐在高脚凳上,开心的和人有说有笑,时不时喝上一口冰镇啤酒。整个酒吧的灯光略显昏暗,但只有吧台十足的敞亮。半是为了满足客人们买酒,你至少要让人家看得清喝的是什么玩意吧;另一个原因是,昨天——1942年3月24日,JG51大队的汉斯·施特雷洛少尉,由元首亲自授勋,接过了橡叶骑士十字勋章。他离开了肃杀的东线战场回到家乡柏林,又到这间酒吧和伙伴庆功,怎能不聚焦所有光亮。“队长先生,你见到元首,可真风光了,只可惜啊……!”施奈尔少尉故意不把话说完。“什么啊,卡尔?”汉斯有些好奇的问这个比自己年长,却在私底下总爱逗自己的部下。“终身大事啊,我的队长!你都20岁了,全国少女的偶像,可就是不见女朋友,你也不交个漂亮姑娘回来给大家瞧瞧?”他说完,一圈人跟着开始起哄。“是啊汉斯,我看雷吉娜就不错,你们说是不是?!”汉斯的老同学沃尔特少尉说着,故意拉着一个金发女人朝汉斯的位置挤了挤。金发美人暧昧的瞧瞧汉斯,伸手递给他一瓶冰镇啤酒。“为施特雷洛干杯!最年轻的橡叶获得者!”一人举杯。“为莫尔德斯联队干杯!”“为Luftwaffe!”所有人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。庆功宴的主角——汉斯,此刻从凳子上站起来,他举起自己的酒瓶,正想应着大家的欢呼,说句“为第三帝国干杯”。结果话还没出口,猛地被不知从哪伸出的一只小手,扯的差点失去平衡。汉斯一个踉跄才要站稳,还没抬头看一眼“肇事者”,就被这手拽住军装腰带往外跑了。“对不起,借光……”暗金色头发的女孩,在人群里钻来钻去,手里死死抓着汉斯的皮带,后者早就醉红了脸,脑子还没转过来,已经被女孩拉出了酒吧大门。“喂!站住,那个穿红衣服的!!!”沃尔特第一个追出大门口。女孩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没有,她拉着汉斯,撒腿就跑。经过这条大街的第一个转角时,女孩回身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汉斯,只听后面人的喊声越来越近。她灵机一动,窜进一条黑咕隆咚的小巷子里。当然,还有她手里皮带的主人,也一起被拉了进来。“呼……呼……”莉莉努力的大口吸着气,裙摆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。她在学校里,中长跑就没及过格,这一路简直神仙附体,成功甩掉跟在身后的“第二集团”不说,居然还拉着个半醉的汉斯!而汉斯这边,他果然是帝国战士,看来空军的体能训练不是盖的。女孩已经要崩溃了,可他除了有点口渴,似乎基本没事。“喂,我说,你干嘛要拉着我跑啊,莉莉?”汉斯低头看着她。女孩双手撑着膝盖喘气,突然抬起身子。“你你你认识我?”“我怎么不认识你了?我看你也没忘记我嘛。”他一边回答,一边举起手里的酒瓶。幸亏刚才跑出门的时候还拿了它,不然他要渴死了。“不要!”她发现汉斯要喝那瓶酒,来不及想,猛地伸手抓那瓶子,可还是晚了一步。汉斯这会结结实实的灌了一大口冰镇啤酒,他看着女孩微微抽动的嘴角,暗金色的眉毛也皱成一团。“干嘛?你要来一口?”说着他递出瓶子。“谁要你的破酒,快吐出来!”莉莉一把甩开酒瓶子,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碎裂声。“不喝拉倒。”汉斯瞧了一眼碎酒瓶,满不在乎的说。“我叫你吐出来,你听见没有,汉斯,汉斯施特雷洛?!”她急了,说着两步上前,扯住他的军装上衣,开始使劲摇晃。“你干嘛,喂喂……快停下,你摇到我头晕了!”汉斯一个不稳,干脆靠在墙上。“你个傻冒!那酒里有药啊!”她边摇边喊。“什么药?那酒吧我每次回柏林都去,是我们联队的大本营,老板都是熟人了,怎么会给我们下药吃?”汉斯忍着晕,两手好不容易抓住莉莉的肩膀,努力想叫她停下来。“那我不知道,反正……反正我看见你右边那人往里下了东西!”莉莉被汉斯按住肩膀,只得抬起头来看着汉斯,非常认真的说道。“你说沃尔特少尉?那更不可能了,我是他的长官,还是老同学!”汉斯也有些急了,那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。他年纪轻轻,便做了他们的长官,最初还担心他们会不服管,但后来一次又一次的战斗,证明了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。他们都是帝国空军最忠诚的战士!“你不信拉倒,爱信不信,你……”莉莉气结,原本才刚平复的呼吸,此刻因为生气的缘故,又变得急促起来,下面的嘴更是撅的可以挂油瓶了。汉斯看她气成这样,忽然觉得转了心情。这小姑娘,至于吗?不过,最近沃尔特他们倒也奇怪,不知道在哪儿染了“媒婆综合症”,三天两头跟自己提那个雷吉娜小姐的名字。其实,不是他不喜欢美女,只是……一来,飞行员的生活,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变成末日;二来,他心里也早就有人了。想到这儿,汉斯低头看了看这个“怒视”自己的女孩,头发的颜色比那一年最后见她的时候深了些,同色的眉毛,她蓝灰色的眼睛,在漆黑的小巷里,只是借着月光,丝毫不损清澈,两片淡淡的睫毛影子,投映在下面。他忽然觉得身上发热,肯定是啤酒的缘故,他想。“莉莉,瞧你气的,至于吗,你这是从印度回来的?”汉斯不由得笑出了声。“什么印度?”女孩一愣。“拴上鼻环,就是印度神了,姆……姆!”汉斯索性学起了牛叫。“你!……”莉莉气的简直跳脚。“要不就西班牙?你看你穿的红裙子嘛!你要跳斗牛舞吗?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就想逗她两句。从前,她总是伶牙俐齿的那个,害得自己老是吃哑巴亏被大人们骂。他话没说完,莉莉一口咬住了汉斯的右手。可怜她已经不是这具身体本尊了,现代的莉莉总是嘴巴跟不上大脑,被气急了只好动手。“你快放开,喂!”汉斯说着想抽手。可惜,她才不听他的。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不下。“……”汉斯看着她,不再说什么,只是猛地一弯腰。“你……!”这下轮到莉莉叫了,她感到自己脖子上,有什么东西在动,是他的嘴唇!当然,汉斯的右手,就这么“虎口脱险”了。解放了右手,但他却没有停下,身上比刚才还热了。三月份的柏林,明明还没有回暖,但他的身体,却像藏了个炉子在里面,烧得浑身冒火。现在,眼前的女孩正不知所措的发愣,汉斯一把搂她进怀里。他的嘴唇沿着女孩的脖子,没章法的□□着,直滑到锁骨。他伸手拉开自己的军装扣子,还想去解女孩的狐皮斗篷。莉莉挣来挣去,她看到汉斯的脸颊,因为“酒”的缘故,不正常泛着红晕。被汉斯锢在怀里,女孩斟酌的轻声对他说:“那……酒是有问题的,是真的……我看到了……”她渐渐低下头,只敢看自己脚面。有没有搞错啊,刚穿来就要野战?!“我知道了。”汉斯一下子放开她。他突然反应过来,她之前说的不是什么毒药,而是……那玩意他早有耳闻,据说在生命之泉那种地方流行的很。没想到,今天自己也亲身体验了一把这方面的“潮流”。等回基地,看他不摆出长官架势,好好教训那帮狗东西!只不过现在……他摘下大檐帽,让夜风吹凉发热的脑袋。“我,我送你回家吧。你现在住哪,我送你回去……”他小心翼翼不碰到她。“我现在,”她为难的顿了顿,“今天太晚了,我怕回家挨骂…” “这……”汉斯揉揉头发,也为难起来。自己授勋后从狼穴回柏林的,父母还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呢。这么晚,也不好麻烦别人收留他这位红裙子“小朋友”,更重要的原因,他可不放心那群狐朋狗友。“隔两条街就是布里斯托尔酒店,你先就将就一晚?”莉莉见他这么说,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,正发愁怎么落脚呢。她来到1942年这短短几个小时里,根本没搞清楚自己周遭,究竟是个什么状况,满大街的红底万字旗,更是看得她头昏眼花。直到广播里突然传来教人无法忽视的战时新闻——宣传部出品——必属激昂:“元首今天在狼穴……施特雷洛少尉……橡叶骑士十字.......”那不就是汉斯的名字吗,当时就听的她浑身激灵!可是她看起来是身在柏林,与狼穴离得十万八千里。不过,老话怎么说的来着,天无绝人之路,感谢汉斯那群狐朋狗友,光天化日在大街上还敢这么大声讨论怎么整蛊“那小子”。她自然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,一路进了酒吧。趁莉莉脑子里使劲盘算的功夫,汉斯带着她进了布里斯托尔酒店的大堂。在他登记的档口,莉莉飞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名字:莉莉伯恩克。看来这家伙真和这身体的本尊认识,一会找法子和他套套词,自己的身份之谜准能破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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